满月旅馆

  • 来源:哔哩哔哩
  • 时间:2023-08-19 03:24:30

我行驶在亚利桑那州的州际公路上,此时正值深夜,车窗外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洁白的满月。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静,高速公路两侧是陡峭的荒凉沙漠,远处还有漆黑的山峰耸立这片大地之上,看起来就像一头巨大的爬行怪兽。在如果在白天,这番俊俏的景色倒是值得驻足观赏,可在夜晚,这种不带护栏的高速公路总是会让我缺乏安全感,不知是观赏超自然节目过多还是自己胆小,我总是害怕下一秒路上会突然窜出个什么。


【资料图】

我赶紧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公路上,这才停止了我的胡思乱想。原本这趟旅途应该是一帆风顺,可下一秒车子的燃油就快要见底了,真是奇怪,这辆凯迪拉克EIDorado是我刚买的,还在出发前加满了油,不应该才跑这么几步就见底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能够歇脚或者加油的地方,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别说加油的地方了,能见到个活物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恍惚中,我忽然注意到前方有微弱的光亮,那不是路灯的光,而是建筑物的。我心中暗暗庆幸还好遇到了能够歇脚的地方,但同时也感到疑惑,这条路我走过几次,从未见过这里会有建筑物。非常之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能够找到有活人住的地方就已经要感谢上帝了。

我拐入那栋建筑物前的水泥地,熄火后锁好车门,夜晚的荒漠真是冷得要命,我只得哆嗦着将大衣裹紧。

我细细端详着这栋建筑物,借着这建筑物里米黄的灯光,我大概辨认出这是一栋哥特风格的洋楼,与先前去巴黎旅游时参观的巴黎圣母院有几分神似,我没听说这附近有什么旅游景点,在这漫漫荒漠也没有人会想要花这冤枉钱来看这个。

“算了,有人就行。”我自言自语道。

我顺着台阶走到门前轻敲几下,一位灰白发色地穿着法式女佣装扮的美丽姑娘轻轻拉开那道高耸的大门,我掏出钱包来询问这地方卖不卖汽油,或者我能不能借住一晚。

“这里没有那个.....”她回头看向里面,又回过头来继续回答说:“没有那个汽油,不过我们这里可以住人哦!”

我很高兴,今晚总算是有着落了,明天的话可以借这里的公用电话给公司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帮我。

我走进这栋建筑,这里富丽堂皇的光景把我惊住了,映入眼帘的宽敞整洁的大厅,地面倒映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和一盏昂贵的金色吊灯,若不是地板上奇特的图案,我还以为自己是站在清澈的水面上呢。在我正对面的是两座螺旋式的楼梯,它们直通这洋楼的二层,二楼处在两个楼梯中间的部分是能直接看到一层的露台,向两边就是通向洋楼内部的走廊了。

“你们的老板一定是富豪吧!”我惊叹道,甚至全然忘记了这地方是建在荒漠的州际公路旁。

那位姑娘走到我身前,对我深鞠一躬后甜甜地说:“欢迎来到满月旅馆。”

“满月旅馆?原来这里是旅馆啊,我以为是个旅游景点什么的。”我尴尬地赔笑。

“很多来过的人都这么说。”那位姑娘解释道,她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赚学费的大学生,虽然在这种地方赚学费的确有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想到了之前她曾回头望向里边,可能是在何这座旅馆的老板眼神交流,我就想试着从她嘴里套点话:“旅馆的生意一定很不错吧。”

“承蒙承蒙,您是小女最喜欢的客人。”她走向前台,我也跟着她。

讲真的,我也算是个老处男了,三十多了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忽然被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搭讪心中不免小鹿乱撞,不过我还是强忍着这份不属于我的喜悦,走到前台做好了登记。

“凯斯先生.......好的,这是您的钥匙。”她为我递过了钥匙,又和我说明了房间在二楼左边,我脸微微红着,腼腆地回应着她的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轻推开房门,我被这房间精美的装饰惊呆了,雪白柔软的大床,精致典雅的壁灯,还有迷人的香气,这里真的不是皇室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吗?

我生怕给这家旅馆坐坏了床垫,便只好用手支撑着,一点一点把屁股轻轻点到床上,那大床的柔软程度,就像坐在一朵云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想永远住在这里。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我想也没想就过去开门,果然是那位热情的女仆,她端着一个精致的银色盘子,上面是我见都没见过的山珍海味。

“不,这太贵了,我负担不起。”我的工资并不低,可这样精致的美食想来也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享用的。

“请您先住下,价格的事情好说。”这位漂亮的女仆把晚餐放在了桌子上,向我行了个礼后离开了房间。

“这难道是招待总统的地方?”我打趣道,虽是想拒绝这般美味,但我的肚子和我的想法大相径庭,我开了将近一下午的车,也确实饿了,便坐下来大快朵颐。这些食物味道鲜美无比,吃下去就像是给味蕾做了一次全套按摩。这是那个女仆做的吗?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辛苦了。

咚咚咚,又传来了敲门声,开门之后又是那位女仆,她是来收拾餐具的,时间卡得真准,我暗自赞叹道。

“这里都是你一个人在忙吗?”我忍不住开口。

她娇羞的笑了一声,回答道:“请客人先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不好意思再问先去,这也许算是她的隐私,如果触及到什么禁区就不好了,毕竟刚刚给她留下的好印象不能就这样破坏,在这种想法推动下的我听从了她的安排,老老实实上床睡觉了。

深夜,我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拖着一个很重的麻袋在走廊上向前行进,难道是那位女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这么想着。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东西从我的房间前经过,好奇心驱使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由于没有猫眼,我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好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着。可仔细一听,我才发觉不对劲,这声音不只是像有人拖着麻袋,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像有人在吃饭时故意发出的“叭叭”声,光是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反胃,我害怕了,可我的枪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我悄悄退回去,拿起桌子上的台灯,同时试着打开窗户,如果外面有什么东西敢进来的话我就先把台灯砸到它的脸上,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

我向窗外望去,一轮皎洁的满月坐在一弯浅浅的黑色云朵上,她洁白无暇的光芒如温润的小雨洒向大地,一望无际的荒漠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银装素裹,可我却无心赏景,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这里距离地面如何,直接跳下去是否安全。

好在那东西只是经过,因为外面那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看来它已经走远了,定下神的我突然想到,那个姑娘知道这个旅馆里有这么奇怪的声音吗......我惴惴不安的躺在床上,竟在这香气的拥抱下又再次睡去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大概是上午吧,透过窗子,我看到外面正是大雾弥漫。按理说在亚利桑那州这片地方不会下这么大的雾啊。我起床洗漱,穿好衣服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还如我来时那般整洁敞亮,那我昨晚听到的奇怪声音都是什么呢?

我打了哈欠,走下楼去,那位女仆站在前台向我打招呼,我也向她回礼。

“昨晚睡得好吗?”女仆问我。

“很不错,这里的条件太好了!”我夸赞道,但我也没忘记昨晚那些异常的声音。“昨晚......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您是指什么?”那女仆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我形容不出来,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我继续问。

女仆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说:“我并没有注意到奇怪的声音,是不是您做噩梦了。”

“可我......也许是吧......”我没打算追问下去了,从她的话里我就已经知道,她不想和我交流这些事情,不过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搞清楚这个,而是赶快离开这里回家,我向她要了这座旅馆的电话,凭记忆给公司那边打了过去,可出乎我预料的是,电话打不通,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我又试着给家里打过去,又是同样的情况。

“真是见鬼!难道电话线出问题了?”我扣下电话抱怨。

“很抱歉先生。”女仆向我道歉。

我没有怪罪的意思,虽说这种事不常遇到。我对她提出出去看看,但没想到她的反应有些激烈,竟然从前台里跑出来拉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出去。

“现在外面在下大雾,您最好不要出去!”她向我哀求道。

面对如此可爱的姑娘的哀求,我不好意思拒绝,但也不能完全听从,便说想到车上拿点东西,那女仆考虑再三后同意了我的请求,可她一定要跟着我,我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外面的雾很浓,坦白说我从未见过这么浓的大雾,我把车停在了旅馆门口的右边,离我也就不到十步,可就是这样也完全看不见,女仆跟在我旁边,她牵着我的手,我就跟个盲人似的随着她走到了车前。

我再三确认她没有看过来之后便从后备箱里取出了那把手枪,将它塞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做完这个我就又被她牵回了旅馆。

我也没别的地方去,在这么浓的雾里驾驶车辆实在太过危险,待在这个旅馆里成了我的不二之选。不过我有些怀疑,那个女仆为什么对外面的大雾那么敏感。

“这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来越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了,先是晚上的声音,又是违反气象常理的大雾,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幻觉,难道我现在正在做梦吗?

“这大雾不常见,不过您还是先在这里留一会儿吧,谁知道这雾里会有什么呢?”女仆锁上了那扇木制的奢华大门,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想到昨晚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冷汗不禁狂飙,会不会这个姑娘就是昨晚那怪声的来源,如果她是,那么她对我有没有恶意,如果有,那么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奢华的旅馆偏偏建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往下想,我甚至能猜出来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客人了。

一股恐惧感顺着我的脚趾爬上了我的脑袋,我联想到了《活死人之夜》里的那些恐怖情节。

“我要见你们的老板!”我忽然毫无预兆的大喊了出来。

那个小姑娘没有被吓到,她好像对我的请求早有预料,只是淡淡的回应:“我们的老板......我们的老板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请您先在这里住下......您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

听到这句话的我赶紧收起自己恐惧的神色,我害怕引起她的进一步怀疑,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这里很有可能是什么邪教组织的大本营,我得逃出去.....可是这里......我该怎么跑!

“请您先在这边的早餐桌休息一下,我去为您准备早餐。”女仆拉开大厅早餐桌旁边的椅子,请我入座。

我别无选择,这个时候反抗无疑是死路一条,我听从了她的话,在早餐桌上慢慢坐下,顺便回忆着我住在这里之后的每一个细节,明明当时觉得都没有问题,可当我开始怀疑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好像另有隐情。

“请慢用。”女仆放下了几个盘子,里面有煎蛋,面包,还有一杯咖啡。她放下了餐具后就在一旁站着了,就好像她是专门为我服务的女仆。我轻轻用叉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煎蛋,啃下一块面包,味道可以说是美到了极致,就像畅游在水蜜桃果汁的海洋里,每一口都是甘甜无比。我轻抿一口咖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蕾,我对咖啡里牛奶和糖的用量是出了名的挑剔,但这姑娘精准把握了我的需求,对我来说,这杯咖啡几乎是在顶级餐厅都很难品尝到的,现在竟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轻松拿捏了。

“这.....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暂时陶醉在了食物和饮品的美味中,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的境地。

“认真去做,再多点运气就好啦。”女仆的语气给我一种“这件事易如反掌”的感觉。

我用完餐后,她便去后厨收拾碗筷了,我趁这个机会上到了旅馆二楼调查,为了预防万一,我拿出了枪,试探着敲响了每一扇门,如我所料,都没有回应。

很快就只剩最后一间房了,我扭了门上的把手,这件没有锁!就在我想进去看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那女仆的声音。

“先生,这里只有您哦!”她拿着扫帚走上二楼,她见到了拿着枪的我没有露出一般女孩会有的恐惧,我从她身上读出了一种与她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和稳重。

“只有.....我?”这是我预料中的事情,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之后我竟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感。

我收起抢,向她坦言道:“我很确定我昨晚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不希望咱们两人有什么危险。”

“您真是个善良的人呀,不过我确实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请先生您冷静下来,如果真有情况,我会处理的。”女仆放下手中的扫帚不停地安慰我。

虽然我现在在怀疑,但我并不想在这里激怒她,如果她真是某种怪物,我很可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她并非怪物,而我却开枪将她击毙就是自讨苦吃。

我收起抢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明明是在一家旅馆里,为什么会对周围的环境如此陌生,这些东西,这些存在,我明明都见过,我也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我能叫出摆在身边的那个东西叫做花瓶,我能知道现在脚下踩的布叫做地毯,我也知道眼前这是一位穿着女仆装的年轻姑娘,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还有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恐惧感......

我颓然的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那女仆没有惊讶,也没有大喊大叫,她轻轻将我搀起,那一刻,我好像已经不懂得如何思考,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她将我搀回了房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我就这么混到了夜晚,女仆还是像昨天一样送来了晚餐,并卡着我吃完的点将碗碟收拾走,旅馆很快就熄灯了,可躺在床上的我怎么也睡不着,我把白天取回的手枪紧紧握在右手上,一种既害怕又期待的矛盾情感同时涌现了出来。

“啊!”我惊呼一声,这次我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听方位,应该是走廊尽头的玻璃破碎了,我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双手死死钉在手枪上,手枪枪柄粘着我的手汗,可我不敢擦,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冲进来将我吃抹干净。

如昨晚一样,那声音由大及小,看来那个东西没有发现我,也有可能他并不在意我。待到这声音完全消失后,我才敢壮着胆子去轻轻扭开房门的锁,用上我在特勤局里的毕生所学竭尽可能的小心行事。

门外乌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我走近窗边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整个窗户已经完全碎掉了,窗户框被从内向外撑了出去,地毯上还有碎掉的玻璃残渣,我尽量避开那些残渣,只怕踩上去弄出什么声音来。

“是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劲!”我又举起枪,一步一步向大厅那边挪去,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和寒冷的月光。不知道为何,我的脊背一直有股凉意,难道说有东西在我后面吗?可我不敢回头,只能往前走去。

大厅里同样是一片漆黑,在白天我可以很轻松的看到前台的情况,但现在我只能看清挂在二楼露台前的吊灯,我悄悄摸到了露台,背靠着栏杆,以最快的速度左右瞄准。什么声音都没有......难道真是我幻听了吗?

就在此时,前台那边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似乎是往厨房那里去了,我听得很清楚,就是我昨晚听到的,麻袋被拖行的声音。

我蹑手蹑脚下了楼,心里祈祷着那位女仆安然无恙,我从未进过厨房,因此对其中的环境完全不熟,我躲在厨房的门框旁,犹豫着要不要进入。

“拼了!”我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勇气,嗖的一声进到了厨房里。

接着明亮的月光,我得以勉强看清厨房里的情况,而那时,我见到了它,那是一坨看起来像肉组成的不明物体,在其身上有数不清的类似与手臂的东西从它的那坨身体里分出来,就像一棵分出了无数枝杈的树。它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在那令人作呕的“叭叭”声中转过身来,我一下被吓得后退了数步,若不是有枪,此时我一定是狼狈逃窜!这东西有两只眼睛,可那两只眼睛是一大一小,大的那只在它的肚子上,小的那只在它的脸上,它的口器像一朵花瓣上带刺的肉红色的风铃草,它没有腿脚,移动方式就是凭着那坨烂肉厚重的底盘一点点向自己想去的方向蠕动。倘若这东西能够套用人类或者是任何地球上已知生物的身体结构的话,那我想我的描述已经非常贴切了。

我举着手枪,大气都不敢出,那个东西见我没有开枪的打算,就向我冲了过来,我不能用自己的命赌它下一步会怎么做,于是就扣下了扳机,枪响了,那怪物被击中后向后仰去,我能大概看到子弹在他臃肿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孔。

“先生!”那女仆突然从身后叫了我一声,同时她打开了后厨的灯。

“呀!”我被吓了一跳,本就高度紧张的我四肢突然不听使唤了,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看见那女仆拦到了我身前,她拿着扫帚对那怪物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但从她的行为判断,她是想赶走这个怪物,我以为如此娇弱的姑娘是对付不了这样看起来很强的生物的,直到我亲眼见到那生物化为了一滩恶心的透明粘液顺着窗户的缝隙溜出了这家旅馆。

“让您受惊了.....您还好吧。”她走上前蹲下来查看我的身体状态,还好,我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已经颤抖到极限的声音。

“只是个害虫罢了,请先生冷静下来。”她平淡的安慰我说。

“冷静!自从我住进这里,我就没平静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到底是谁!跟我说明白!”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了,这种情绪最终化为了愤怒,我向那看起来较弱的女仆怒吼道。

女仆朝我轻叹一声,一股难以抵抗的倦意忽然席卷全身,我倒了下去......

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这家旅馆的床上,配枪就在床头柜上......我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为了确认大概的时间,我向窗外看去,但外面没有光线透进来,只有令人厌烦的雾,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更不知道现在是星期几。为什么自从我住进来之后白天就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太反常理了,白天的荒漠里怎么可能下雾,还是这么浓的大雾。我没有急着去洗漱,披上单衣后便尝试着仔细观察外面的环境,自从来到这间旅馆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难道这窗户外面的环境和外面真实的环境完全不同吗?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我的幻觉。我设想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又回忆了几乎所有我接触过的自然科学知识,但无论是什么自然科学原理,都没办法解释我在满月旅馆里遭遇的这些完全不符合现实世界规律的诡异之事。

我回想起了这旅馆里还有一间房是能打开的,也许能从那里面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说干就干,我拿起枪,穿戴好便走出了房门,女仆不在这里,我悄悄走过二楼的露台,从这里往下看,也见不到原本应该站在前台的女仆,一股未知的恐惧如电流般刺激着我的大脑,我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到那天没有调查的房间前,推开门后顶着它将房间反锁。我耳朵紧贴在门上,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几分钟过去了,门外安静如初,我只能听到我心脏跳动时那频率极快的砰砰声,我拭去了头上的冷汗,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

这地方是一间书房,除了窗户之外到处都是书架,而每一个书架上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张厚重的大书桌摆在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它的身后刚好是一扇窗户。我好奇地走上前去坐下来,书桌上杂乱无章,各种书籍四仰八叉的被放置在宽大的书桌上,就在这其中,一张像是报纸一样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将它从一大堆不知名的手稿中抽出来,摊开后平铺在书桌上仔细阅读着。上面记载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事件,那是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一位司机在道路旁的发现了一个不明生物的尸骸,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沙漠中一些尚未被发现的自然生物,可随着调查的继续,数位生物学界泰斗联合发表了一份声明,他们说这个生物的构成物质在地球上并不存在,它的结构也绝非是为适应地球的气候环境而进化的,而当我看到在那篇报道的最后由生物学家们还原出的那生物的图像时,我便知道,自己在冥冥中就已经踏入了某扇禁忌之门。那生物......正是我那晚在旅馆厨房所见到的那个。

下面的报道是一篇死亡报告,一名男子被发现死在了亚利桑那州某段公路的车内,死因不明,但就面部表情来看,他在死前似乎经历了巨大的痛苦,而在照片上的死者......正是我!在那照片上,我的双手早已化为了一摊肉糊,五官也几乎熔化,究竟是多么巨大的痛苦才会让我以那样凄惨的方式死去。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这时的心情,所有的恐惧在此刻已经汇集成了一股强大的海啸,冲击着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认知。我将报纸叠起来丢到了地上,好像这样就能处死那令人作呕的恐怖生物,就能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在这一刻,我似乎已经想通了一切,旅馆、女仆、怪物,这三者在我的脑中如乱麻般随意拼凑着,无数种可能性此时都指向了一个结果——我将经历比死亡更沉重的痛苦。

我跑出房门,不顾一切的冲到前台,那女仆仍是笑容满面,可对我而言,那似乎已经变成了剥夺我生命的喃喃低语,我拔出手枪,威胁着让她打开大门。

“如果您坚持,那好吧。”她平淡的回应着我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我冲出旅馆的大门,我用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那只是报社刊登的愚人节笑话,只是整蛊老实人的恶作剧,我冲入这大雾中,我听到了身后那女仆的呼喊声,我不能回头,我确信那万恶的生物一定是利用如此柔美的躯壳来满足它邪恶的欲望,我不停奔跑着......直到大雾渐渐散去。

“这是哪里!”我惊异地发现自己已不知身处何地,天空中挂着一轮明亮的满月,我脚下踩着的大地也不再是地球上松软的沙土,而是一种比沙子颗粒更大,也更坚硬的未知物质。我捧起一把仔细端详着,他们就像一个个黄色的不透明的玻璃小球,触感同地球的沙石无异。

再往远处眺望,一个人造的巨型建筑物便赫然矗立在不远处的洼地中,那是与地球上的我们用着同样造诣的建筑物,可那风格却不属于有史以来地球上任何一个民族的任何一种建筑风格,它就好像是被铝水灌注后的红火蚁巢,我实在无法想象在这比地球的沙漠更为荒凉的景致中竟潜藏着如此的文明。

“这里到底是哪?”我又一次问了出来,但没人会回答我,只有天上的那一轮满月与我相伴。

别无选择,我只能向那个建筑物行进,一路上,到处都是形状奇特的岩石和难以描述的自然景观,这让我无比确定,此时的我早已不在地球,而是来到了宇宙中的某处,一个人类甚至还未曾探测到的星球。

来到了那奇异的建筑物旁,我找到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角落躲了起来,在那巍峨的建筑脚下,我见到了之前在旅馆里撞上的恶心生物,数以万计的它们围在一个怪异的光源周围,身体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方式扭曲着,口中咏唱着我完全听不懂的恶毒咒语,现在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里一定是这些怪物的聚集点。而我不知道的是,它们接下来的仪式,将让我对理性世界的认识彻底垮塌,如果这世上还有神明,那么他们一定不能解释我现在的所见所闻,更不可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还能活着回到属于我们的文明世界。

在这个未知世界的天空中,云雾渐渐汇集,与之相伴的还有我无法描述的能够穿透那云层的怪异闪光,那些来自天空中只有那轮满月依然悬挂在天空上,我细细聆听着那些生物吟唱的恶毒咒语,竟然从中听出了什么,那是一个重复率极高的丑陋词汇,可我却不能够将其以人类的语言描述出来,如果硬要用罗马字母来表述,那这个词语的发音大概就是“塔诺阿”。

那怪异的光芒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了,而透过那闪光,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的恐怖黑影,如果我还能控制我的身体,那么我发誓,我一定会以生命为代价阻止这场疯狂仪式的继续。可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恐怖灾难的降临。

一滴漆黑色的雨水忽然从天空中落下,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在那邪恶仪式进行至高潮之时,我竟听懂了那些异邦生物鬼魅的祷告之语。

“在遥远的宇宙之间,伟大的神祇们陷入了永世长眠,无边无际的群星在上,照耀着它们伟岸的身躯如天。当那象征着苏醒的群星来到正确的位置,当天空不再有那阻碍降临的云烟,我们便能唤醒伟大的塔诺阿,让他再度统治渺小的凡世,为我们的罪恶给予那恩赐般的天谴......”

雨势越来越大,云层也猛然炸裂开来,那隐藏在云层之后的骇人之物终于显出了它真实的形体,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那轮挂在天空上的东西不是满月,而是那不可名状之物的眼睛!一条条触手一般的秽物自那恐怖怪物的眼睛向外延伸,如一张大网遮蔽了这颗星球的天空,它那低沉的嚎叫声仿佛一道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最后残存的理智也在这低吼中彻底崩溃了,在这个巨大的生物面前,人类所发明的一切形容词都失去了意义,我们一代代人拼尽全力所延续的文明在它的面前夜晚如蝼蚁,那是就连上帝都不能创造出来的可怖秽物,是一个人类永远不敢直视的太古神明。随着那些生物念动咒语愈发真切,那天空中的恐怖之物也在缓缓向这颗星球降临,那黑色的雨水已经在那些肉瘤怪物真诚的祷告和那太古恶物的渐行渐进中汇聚成能够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朝那些念动咒语的生物,那巍峨的建筑物,还有我那早已崩溃的理智席卷而来。

“该死!”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喊出了这个词,人类本能的求生欲让我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也让我有机会逃出这片比地狱还要恐怖的无尽深渊。

我向高处拼命奔去,身后是那黑色大海汹涌的波涛声,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家旅馆,那片大雾,相比于这个星球上的恐怖之物,那旅馆竟然成了天堂。海浪声越来越近了,我能清楚地听到它,听到那代表着死神低语的犹如咆哮般的波涛声。

“啊!”我忽然冲进了一片大雾之中,我回身看去,背后已经如殓布一般煞白的一片。

“我安全了吗?”我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天知道我为什么还能从这些足以毁灭一切的大灾大难中存活下来。

当我平复下来之后,那满月旅馆又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汽车还停在那里,我已经不想在回到那间旅馆中了,对我来说,唯独那旅馆里的女仆远比那个星球上的灾难更加恐怖。

我打开车门缓缓坐入车中,整个人颓坐在主驾驶上,我现在只想平静下来接受自己已经被困在这茫茫大雾中的命运,我拿起手枪,将枪口塞入自己已经“生锈”的嘴巴,此时此刻,也许死亡才是最大的恩赐。

就在我已陷入深深的绝望之时,汽车的发动机竟然毫无预兆的自己启动了,我放下了枪,诧异地扫视着车子的仪表盘,还未等我调查原因,这车子竟然自己开动了,只见它从旅馆门前倒回公路上,随后向我来到这个旅馆的方向驶去,我很确定我没有在做梦,我没有进行任何操作,我知道这也许是神明对我最后的怜悯,让我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安详的死去。直到我无意间瞥向后视镜,那旅馆的女仆竟安然的坐在汽车的后排,她向我温柔地轻轻挥手,似乎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我被吓得汗毛竖立,但一眨眼,那女仆却凭空消失在了后排的座位上,就好像她从未来过,甚至于后排柔软的坐垫都没有任何弹起的迹象。

那股神秘的力量推着我在大雾中越走越深,直到我在雾中隐约看到了一个路牌轮廓的黑色影子,雾渐渐散去,我竟奇迹般的回到了我的家——皮纳尔县,那股支持我的车子向前行驶的推力已经不存在了,我楞在驾驶座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另一个幻觉,还是我真的回家了......

我又扫了一眼仪表盘,油是满的。不过我已经没心情去追求原因了,挂上档就往家开,县城里车来车往,熙熙攘攘,一派祥和之境,可他们却不能想象有这样一个人,刚刚经历了这个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类用尽一切想象都无法触及到的未知的恐怖。我通过挡风玻璃向天空望去,没有漆黑的云层,没有怪异的光,也没有那个我连提也不愿提到的不可名状之物。

回到家之后,我一屁股仰倒在沙发上,此刻的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因为没人能够从那样恐怖的经历中毫发无损的回来。

歇息之后的我拿起电话簿,给镇上我最要好朋友打去了一个电话,约他几分钟后在镇上我们经常去的一家酒馆见面。

几个小时后的酒吧,我等到了身心俱疲的凯斯,他看起来像是不吃不喝连续工作了整整一星期才能显露出那副疲态,我放下报纸听着他对我讲述这些时日他的所见所闻。

“你知道的,艾佛利,我曾经是个特工,多少见过些世面,可这几天我所经历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能用常理去解释了!”凯斯抓着头发,向我不停地倾诉着。

“我不想去报警,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查出什么,最后也只会归咎于我过度劳累产生的幻觉或者是误将噩梦当做了现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艾佛利,所以我才会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我提议喝两杯之后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坦白说,我并不相信他这番离奇的遭遇,也许那只是某个疯狂的梦罢了。他喝了几杯酒之后起身离开了,我目送他离开酒桌,一位与他描述的一模一样的女仆在他向门口走去的时候突然出现,她紧紧跟在凯斯的身后,但除了我之外没人注意到那个装扮极为显眼的小姑娘。

我丢下原本拿在手里的报纸,快步走出门口,凯斯孤独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的身后还是空无一物,我思索着他讲述的故事,缓缓回到了酒吧里继续坐下看报,侍者将我刚刚点的酒端了上来,我举起酒杯,顺着那清白的鸡尾酒向外看去,整个世界好像都扭曲了,此时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全然相信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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